“少爷。”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夫人又跑出去了。”女仆着急地大喊。
少爷只是轻轻一笑，“放心吧，我知道她在哪。”
“少爷。”
“楚伯，你先叫厨房准备一下，今天的晚餐稍微多做些。”少爷回头看着我。
我愣住了，有些失礼地盯着少爷的脸。
“结束了。”少爷长舒一口气，走向花园的方向。
我安排好所有一切后走进花园里。
夫人到处乱跑着，手里拿着几株刚采下来的花塞进嘴里。
“妈，花这么好看你怎么能吃它呢。”少爷抓住夫人的手腕，轻轻打掉她头上的花瓣。
“花花为什么不能吃，花花这么漂亮。”夫人像孩子一样撅起嘴。少爷将手递到夫人面前，夫人只好听话地将花放到少爷手上。少爷将花的枝干折断一部分，把花镶嵌在夫人的发丝间。说是发丝其实也有些不妥的，乱蓬蓬的头发倒像是云朵。
“又玩脏了，只好到时候又让女仆姐姐帮你搓搓了。”少爷将手搭在夫人的肩膀上。夫人天真地笑了笑。
少爷也笑了，泪水从一边眼角溢出。“我把易隆除掉了，这下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，妹妹也可以不用担心了，我们三人就这样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吧。以后要是有了儿媳妇你可要冷静喔。”
夫人并没有像少爷预计的那样特别高兴，她眼眶颤抖着，“易隆——死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少爷牵起夫人的手，“楚伯。”
“少爷，一切准备好了。”
“哥哥！”小姐突然一下冲出来抱住少爷的腿。那一刻——我仿佛又看见了初次见面的少爷——那个温暖而温柔的少年。至少在那个时刻——我觉得命运朝这个坚强的少年笑了。
“妈，你先和女仆姐姐去洗澡吧，记得快点喔。”一旁的女仆走过来扶住夫人。夫人前面的头发盖住了眼睛，那时的我以为她大概是笑着的——但是——我错了。
“注意了，要淑女喔，知道吗？”少爷抓住小姐乱动的手，将那双肥嘟嘟的小手放在餐盘上，细心地帮她挂好方巾。
“少爷！”女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，全身因为恐惧止不住地打颤。
“夫人她，夫人她……”女仆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少爷的手瞬间松开，朝着夫人的卧室跑过去。
我喊住站在一边的女仆，“不要让小姐出去。”
“楚伯！”我听见小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！”少爷的嘶吼在我走的那个走廊传来。
“易隆！”少爷声音变得竭斯底里。
我站在门口，轻轻地推开门。
血顺着地面的缝隙流到我脚底——那是从夫人手腕上流出的血。在月光下，我看着少爷抱着夫人，她还穿着少爷给她准备的新衣。
“少爷……”我心疼地看着那个近乎癫狂的背影。“‘我死了你也要死’吗？”他仰面朝天大笑，“易隆！你赢了！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少爷。”
少爷低声问：“小姐没跟过来吧？”
“我让人将她守在餐厅里了。”我向少爷鞠躬，“安排好夫人的后事，记住——不要告诉小姐。”少爷将夫人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，将夫人抱起。
“是。”
“妈，”少爷低头看着夫人的脸，眼角垂下，“没人能在伤害你了……”
夫人的葬礼在几天后安排好了。
神父念着无所谓有无的祝福，亲朋好友流着没有意义的泪水。少爷没有哭，他站在那里——站在墓碑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动。
老爷葬礼则是草草了事，没有多少人去看，而且被公司里的人安排在了墓园的一个角落里——对于这么一个疯子怕也是很少有人愿意去祭奠吧。在夫人葬礼结束后，少爷走到老爷的墓碑面前。
我看着少爷从刚才的冷静瞬间变得疯癫，一拳一拳打在墓碑上，墓碑上沾满了少爷手上的鲜血。“为什么？”少爷质问着已死的老爷，艰难地呼吸着，“可恶！可恶！为什么你连她也要夺走！”汗珠从少爷稚嫩的脸庞滑下，与泪水混杂在一起。少爷两手无力地扣在墓碑上，身体像是落水一般渐渐下沉。
“少爷。”
“我们回去吧，楚伯。”少爷将脸上的水擦干直起身子。
他走在我前面，也没有回头——又或者——不敢回头。
从夫人离世的那天开始，少爷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，一次吃饭间，我看见少爷胸口一道刀痕，这让我有些担心。
那天我依照往常一样在夜深之后检查宅里的安全情况，而在走廊上我看见少爷站在那里看着天空，单薄的睡衣披在他小小的身躯上，月光从他头顶沐浴到脚跟。他举手打开窗户，风如同一条鲤鱼般灌入幽深的走廊。
“少爷 很晚了。”
少爷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，只是站在那里另一手里拿着刀片，一寸一寸地划过他的皮肤。
“少爷！”
“楚伯，我感觉我现在好像变成了和我爸一样，即使我再怎么否认，我的血里还留着他的血。”少爷将刀片丢到地上，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到指尖滴落在地上。“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我爸，梦见他抓着我妈，一次次地被车撞飞，然后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人头滚到我面前，一次又一次重复，一次又一次。”少爷苦笑着，抠住之前脖子上的伤疤，血液从指尖渗出。“我感觉自己的眼睛不断地被飞溅的血液给染红，每重复一次，我眼前的景象就会红上一分。”
“我想要去阻止，但是我的身体却动不了，我想要从梦境中逃离，却被罪恶感阻挠，我感觉我要疯掉了……”
“我恨这样的自己，”他将带血的手撑在窗户边，缓缓地将身体往前，“这样死掉，大概也不错吧……”他的身体还在倾斜着。我没有前进，只是站在原地，“少爷，你不能死。”我冷冷地说。
他手撑住将要倾倒的身体，转头看向我，又或者是在看向我身边的小姐。
“哥……”小姐丢掉手里的布偶冲过去将少爷扑倒在地。
我走过去递给少爷手帕。
“你并不是一无所有，少爷。”我笑着走近。
“是啊，”少爷擦净自己的手臂，抚摸着小姐的头发，“我还有她啊。”少爷伸手抱住小姐，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，“我活在世上最后的理由……”
“怎么——睡不着？”
小姐抬头，“哥哥，你不会丢下我不管，对吧？”
少爷扯住小姐的脸蛋，“你哥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会丢下自己妹妹不管的人？”
“可是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，我害怕…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少爷轻笑，“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……”他低下头，小声地补充，“大概……”
“嗯。”小姐笑着，那大概是少爷唯一的救赎。
“起来吧。”
小姐乖巧地站起来，却陡然一下身体倾斜。
“小韵！”“小姐！”
那一刻，命运的魔爪再次伸向了少爷脆弱的脖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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